來源：TIME??編譯：比推 BitpushNews Mary Liu

在賓夕法尼亞大道 1300 號的僵局并沒有引起太多關注。2 月 1 日，Elon Musk 手下的團隊來到距離白宮僅幾個街區的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要求全面進入其總部。USAID 的工作人員拒絕了他們的要求。沒有拔槍，也沒有發生肢體沖突，警方也沒有介入。但在特朗普政府執政初期的這些日子里，或許沒有其他場景能更清晰地揭示正在重塑美國政府的那些力量。

一邊是一個擁有 64 年歷史、350 億美元預算且使命載入聯邦法律的機構。另一邊則是 Musk 的政治「破壞小隊」——他們自稱是「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 DOGE）的成員。DOGE 是一個沒有章程、沒有網站、也沒有明確法律授權的臨時團隊。它的權力源自 Musk，這位全球首富被授權整頓聯邦政府的龐大官僚體系——削減預算、裁撤公務員，并剝奪獨立機構阻礙總統目標的能力。

USAID 的領導層默許了 Musk 團隊——一群年輕而熱血的追隨者——在 1 月底的幾天內進入其總部。一些 USAID 官員私下稱他們為「DOGE 小子」。這些年輕人手持剪貼板，在走廊里巡視，檢查辦公桌并質詢管理人員。然而，隨著周末的到來，他們的要求——包括訪問用于存儲機密信息的敏感設施——超出了 USAID 安全負責人的容忍范圍。DOGE 的成員威脅要叫來美國法警清空大樓。他們還向 Musk 報告了這一問題。Musk 隨后在他的社交媒體平臺 X 上向 2.15 億粉絲發文稱：「USAID 是一個犯罪組織，是時候讓它消失了。」

Musk 發起這場「討伐」的原因尚不明確。但無論如何，到了第二天早上，這個每年在全球范圍內撥款數十億美元用于抗擊饑荒、疾病并為數百萬人提供清潔水的機構幾乎停擺。一周內，幾乎所有員工都被強制休假，其全球辦公室也被關閉。

其他政府機構也收到了明確的信息。沒有任何一個普通公民，尤其是那些財富和商業網絡直接受到聯邦當局監督的公民，能夠對美國政府機構擁有如此大的權力。

到目前為止，馬斯克似乎只對特朗普總統負責，特朗普授予他的競選贊助人一項全面授權，讓政府符合他的議程。DOGE 將《時代》雜志關于其工作的所有問題都轉交給了白宮，但白宮拒絕置評。

馬斯克團隊已經控制了美國數字服務部，并在聯邦人事管理辦公室（OPM）——聯邦人力資源部門內建立了一個據點。教育部則如坐針氈，擔心即將到來的「自我閹割」指令。 似乎很少有機構是安全的。 馬斯克已經表明，他絕不容忍反對意見，無論多么正當。就在美國國際開發署發生「戲劇性事件」的前幾天，一位財政部官員拒絕讓馬斯克團隊訪問美國聯邦支付系統。 這位官員被迫退休，新任命的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滿足了馬斯克團隊的要求。 在一群現任和前任雇員提起訴訟后，政府于 2 月 5 日同意限制該訪問權限，至少是暫時的。

這些只是大規模反政府浪潮中的最初漣漪。 預算將被削減，有價值的項目將被取消，有職業追求的公務員將被解雇，取而代之的是政治任命人員，他們主要資格是對總統表現出忠誠，這是選民選擇的道路。 對許多人來說，世界上最有成就的企業家之一，以他創辦汽車公司或火箭公司時的速度和決心，攻擊一個龐大而僵化的聯邦官僚機構的想法，是值得慶祝的，而不是令人擔憂的。 「聯邦政府如此龐大，肯定有顯著的節約和提高效率的機會，」中間偏右的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所長羅伯特·多爾說。「總統和他的團隊對此給予很多關注，這是一件好事。」

但是，公眾的強烈反對可能正在醞釀，而且，事關重大，遠不止聯邦資產負債表的規模、華盛頓特區內各機構的員工人數，或者一個未經選舉的人擁有如此不受約束的權力所帶來的危險。 美國人很快就會發現，他們與聯邦政府的互動方式，是他們沒有意識到或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向中國出口科技產品的公司，可能不再有國務院或商務部的雇員免費解釋如何避免違反刑法。 美國中西部的農民可能很快就會發現，美國國際開發署資助的買家不再支付送往難民營的面粉。 在世界各地，數百萬依靠美國提供食物、藥品和住所的人們，突然間要靠自己了。

目前，數百萬政府工作人員發現自己任由馬斯克擺布。 一位國土安全部的員工描述說，她的團隊在等待馬斯克團隊來訪時，都擺出了「防御姿態」。 為了了解他們的命運，她補充說，她的同事們求助于一本名為 Character Limit 的書，這本書記錄了馬斯克兩年前接管推特的方式，并解雇了 80% 的員工，造成混亂和持久的后果。

他對官僚機構的整頓與上述情況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1 月 28 日，數百萬政府公務員收到一封電子郵件，提出以八個月的工資換取他們的辭職。 馬斯克兩年前曾向推特員工提出過類似的交易，他甚至使用了相同的主題行：「岔路口」。

?特朗普提名的管理與預算辦公室主任拉塞爾·沃特出席 1 月 15 日的確認聽證會。Andrew Harnik—Getty Images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在馬斯克在硅谷的朋友中，許多人理解他收購推特是為了一個更偉大的事業做準備。 「現在的氣氛是，希望馬斯克能對美國政府做同樣的事情，」一位知情人士在 11 月告訴《時代》雜志。 特朗普第一屆政府的資深人士同樣在選舉前很久就制定了他們的計劃，并出版了一份長達 900 頁的報告，名為「Project 2025」。 該項目的主要作者之一拉塞爾·沃特兩年前在一次演講中說，他希望公務員被他設想的清洗「受到創傷性影響」，「我們希望他們的資金被切斷，」他說。「我們希望讓他們陷入創傷。」

在競選期間，特朗普發誓他與該計劃無關，「他們拿出一份這樣的文件是不合適的，」他 11 月告訴《時代》雜志。「有些事情我強烈反對。」 但一旦上任，他就選擇沃特負責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該辦公室現在與馬斯克密切合作，以實施 Project 2025 的關鍵部分。 到目前為止，根據《時代》雜志的分析，特朗普總統任期內瘋狂的開局舉動，幾乎達到了其三分之二的規定。

馬斯克從未隱瞞他的意圖。 在選舉后兩周，他與人在《華爾街日報》上合寫了一篇文章，承諾他的團隊將幫助特朗普「雇用一支由小政府十字軍組成的精干團隊」，他們將努力「大規模削減聯邦官僚機構的員工人數」。 招募活動在選舉后不久就開始了，從馬斯克在硅谷的追隨者中招募，其中一些人剛從大學畢業，并準備將他們分散到華盛頓各地。

馬斯克任命的 DOGE 人事主管是航空工程師史蒂夫·戴維斯 (Steve Davis)，他之前領導了馬斯克在推特的成本削減工作。 12 月下旬，當總統過渡期在白宮內展開時，戴維斯參加了一系列與拜登政府成員的會議。 民主黨工作人員注意到他很關注白宮一個不知名的分支機構，即美國數字服務部 (US Digital Service：USDS) 。 戴維斯想知道它是如何運作的，它向誰報告，以及它可以訪問什么。

美國數字服務部成立于 2014 年，與聯邦機構合作，以改善計算機系統和數據庫。 它擁有政府技術基礎設施的地圖，并且幾乎與每個聯邦機構的技術官員都有聯系點。 這使其成為托管馬斯克團隊的完美場所。 通過控制 USDS，Musk 的團隊能夠訪問聯邦政府的關鍵系統，從而實施大規模的裁員和預算削減，就像「毒藥」通過「血管」流向全身一樣，逐步削弱整個政府的運作。

美國數字服務部的權力在就職典禮日開始。 特朗普最早的行政命令之一將其更名為「美國馬斯克服務部」，巧妙地保留了該辦公室的首字母縮寫。 該命令還確保新的實體將直接向白宮辦公廳主任報告。 從那時起，該辦公室已經在國務院和財政部設立了辦事處。 它開始訪問人事計算機系統，解雇承包商，并阻止支付給他們的合同。

馬斯克還派了一個團隊到人事管理辦公室。 該辦公室擁有 210 萬工人的記錄，幾乎每個聯邦雇員的電子郵件地址，并跟蹤每年 590 億美元的聯邦醫療保健保費和每年 880 億美元的聯邦退休金支付。 據一位熟悉這些行動的消息人士透露，向政府雇員發出「大規模收購要約」的行動源于馬斯克在人事管理辦公室的團隊內部。 （馬斯克團隊和白宮都拒絕置評。）

接下來，馬斯克團隊開始削減人事管理辦公室本身的資金。 馬斯克航空航天公司最近擔任人力資源副總裁的布萊恩·別爾德告訴人事管理辦公室的職業主管，目標是削減其 70% 的員工，此舉將削弱其醫療保健福利和退休計劃團隊，一位現任人事管理辦公室官員說。

一些人事管理辦公室的高級領導人被鎖在關鍵數據庫之外，這位官員說，政治任命人員可以訪問包括企業人力資源整合在內的系統，而沒有旨在保護此類信息隱私的標準保障程序。 該系統包括諸如工資等級、服務年限、社會安全號碼、出生日期和家庭住址等信息。

在特朗普上任幾天后，白宮下令凍結聯邦支出——從對外援助到公共衛生計劃，以及介于兩者之間的一切。 政府表示，只有當各機構與總統的議程保持一致時，才會解除凍結：打擊移民，結束多樣性努力，并停止減少化石燃料對環境影響的投資。 面對法院的訴訟，白宮撤銷了該命令。

?2 月 4 日，華盛頓特區美國財政部大樓外的抗議活動。

馬斯克的裁員行動繼續進行，特朗普繼續給予他的祝福。 「如果沒有我們的批準，馬斯克不能做——也不會做——任何事情，」特朗普 2 月 4 日在橢圓形辦公室告訴記者。「我們會在適當的時候給予他批準，」他補充道。「在不適當的地方，我們就不會。」

一些人認為特朗普可能會約束 Musk 的行動，防止他過度激進，但公務員們并沒有坐等這種情況發生。 在弗吉尼亞州北部，數萬名聯邦政府雇員和軍人居住的地方，弗吉尼亞州利斯堡鎮的典型市政廳會議吸引了幾十人，數百人聚集在馬斯克關閉美國國際開發署的那天晚上。 「我們聽到了奇怪的故事，」當地民主黨國會議員蘇哈斯·薩勃拉馬尼亞姆說，他在活動中發表了講話。由于大量工人涌入他的辦公室，描述馬斯克團隊的接管行動，他指示工作人員記錄這些證詞并協助舉報人。 薩勃拉馬尼亞姆向《時代》雜志堅稱，他們目睹的大部分事情「簡直是非法的」。 「我們幾乎要接受考驗，并被慫恿去起訴或調查。」

一些訴訟確實奏效了。 白宮遵守了法院的命令，阻止其凍結數萬億美元聯邦支出的企圖。 一位法官在 2 月 6 日的裁決中推遲了對政府雇員的收購要約的最后期限。 工會代表聯邦工人就馬斯克團隊提起訴訟。 即使是馬斯克通常的崇拜者也警告說，他做得過頭了。 2 月 4 日《華爾街日報》的一篇社論指出，「訴訟已經紛紛而至」， 「如果馬斯克先生不小心，法院就會在項目啟動之前就將其打亂。」

在國會山，Musk 對官僚體系的攻擊引發了他與民主黨之間的一場斗爭，這場斗爭可能決定政府的未來及其內部的權力平衡。2 月 3 日下午，馬里蘭州民主黨人 Jamie Raskin 在 USAID 外對一群民眾表示：「我們沒有第四個政府分支叫 Elon Musk。」而此時，Musk 的團隊（DOGE）正在 USAID 內部試圖強行實施他們的計劃。

Jamie Raskin 是對的。但在賓夕法尼亞大道上聽他講話的機構工作人員不確定自己是否能保住工作，無法判斷馬斯克獲得了多大的權力，以及他是否會讓其他政府部門屈服于他的意志。一名工作人員似乎特別懷疑。是的，她告訴《時代》雜志，憲法賦予國會財政大權。但馬斯克已經展示了他剝奪這一權力的權力。

「民主黨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她說道，不愿透露姓名，以免引起 DOGE 的更多關注。她的官方電子郵件賬戶已被關閉，也無法再進入機構內的辦公桌。像成千上萬的同事以及數百萬美國人一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Musk 的行動一步步展開，心中疑惑：他究竟會走多遠？又有什么——如果真的存在——能夠阻止他？